学姐离开后,
“怎么生我气?”
那位学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书架的尽头,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、陌生的香水味也随之散去。图书馆恢复了它原有的宁静,只有远处细微的翻书声和冷气系统低沉的嗡鸣。
然而,这片宁静之下,某种无形的、沉甸甸的东西却沉淀了下来,让两人之间的空气变得粘稠而凝滞。
雅诗妍依旧维持着被拉住手臂的姿势,她没有挣脱,却也没有丝毫软化的迹象。她的身体像一株被冰雪覆盖的冬日梅枝,挺立着,带着一种脆弱而坚硬的质感。
那句带着试探意味的问话传来,她却像是没有听见。
她的视线越过阳飞的肩膀,依旧固执地、没有焦距地望着远处的某一点。那张清秀的脸庞上,所有生动的表情都消失了,只剩下一片光滑而冷漠的空白,如同精心打磨过的玉石。
过了几秒,她才终于有了动作。
她轻轻地、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,将自己的手臂从他的禁锢中抽了出来。动作很轻,没有一丝烟火气,却带着一种决然的意味。
“没有。”
她开口了,声音很轻,很平,像一片羽毛飘落在地,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她一边说着,一边转过身,弯腰捡起刚才被她丢在椅子上的帆布包,重新甩到肩上。这个简单的动作,因为腹部的阻碍,让她不得不将身体侧转到一个更大的角度。
宽大的白色T恤被那坚挺浑圆的腹部撑起一个惊人的弧度,布料在最凸出的那一点被绷得紧紧的,仿佛能看到内里皮肤的紧实轮廓。这座与她纤细身形成鲜明对比的、饱满的生命山丘,在此刻这片凝滞的空气里,散发着无声而强大的压迫感。
她整理好包带,重新站直。
“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?”她终于转过头,看向阳飞,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完美的、无可挑剔的微笑,只是那笑意空洞,从未抵达眼底。
“你没有做错任何事,不是吗?”
她的声音依旧是轻柔的,带着一种川渝女孩特有的、即使在生气时也依然清脆的语调。但那话语里的每一个字,都像包裹着冰渣的针,细细密密地刺向对方。
“学姐人很好,也很漂亮,你们聊得很开心,我看到了。”她微笑着,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,“我只是突然觉得有点累了,想早点回去休息。”
“毕竟,”她顿了顿,视线状似无意地向下,轻轻扫过自己那高高隆起的腹部,笑容的弧度不变,只是眼底的寒意又深了一分,“我一个人,要占两个人的精力呢,不比你们,当然容易累。”
说完,她不再给他任何回应的机会,转过身,迈开了脚步。
这一次,她走得比刚才更加坚定。
高高束起的马尾在身后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,那道被白色T恤勾勒出的、象征着她全部骄傲与委屈的巨大曲线,在她的步伐中稳稳地挺立着,像一艘正要决然驶离港湾的、孤独的白色帆船。
“你没有生气,又怎么会从我和学姐之中走过呢?你要告诉我,因为什么生气?没人知道的话,你这气不白生了嘛”
那句追问如同投入冰潭的石子,激起的涟漪却带着灼人的温度。
雅诗妍前行的脚步猛地一顿,停在了原地。她背对着阳飞,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惯性轻轻晃动了一下,然后归于静止。她没有立刻回头,只是安静地站着,仿佛在用这短暂的沉默积蓄着什么。
周围依旧是图书馆特有的、被冷气浸透的宁静,但两人之间的空气却已经绷紧到了极致,像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。
终于,她缓缓地转过身来。
脸上那层礼貌而疏离的微笑面具已经彻底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混合着嘲弄与极度委屈的神情。她的眼圈微微泛红,但眼神却亮得惊人,像淬了火的冰,直直地刺向他。
“我生气?”她重复着他的话,尾音轻轻上挑,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,“我为什么要生气?我怎么敢生气?”
她的声音不大,却异常清晰,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坚硬的石子,掷地有声。
“我没有生气,我只是在想,刚才我是不是应该站得再远一点,再透明一点,才不会打扰到你和学姐相谈甚欢?”
她向前走了一步,那片被白色T恤紧紧包裹着的、浑圆饱满的腹部,随着她的动作,以一种不容忽视的姿态,又向他靠近了几分。布料被撑得紧到极致,那是一种生命本身所带来的、无可辩驳的巨大存在感。
“还是说,我应该在你拉着我,把我像一件新奇的展品一样介绍给她的时候,笑得更灿烂一点,告诉她,‘学姐你好,我肚子里这两个,是你面前这个男人的’?”
说到这里,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无法控制的颤抖,眼中的光芒也剧烈地晃动起来。那不是泪,而是被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委屈交织而成的火焰。
“你问我为什么生气?”她自嘲地笑了一声,那笑声短促而干涩,“对啊,我怎么不告诉你呢?要不要我现在就站在这里,当着所有人的面,清清楚楚地告诉你,我为什么生气?让所有人都来听一听,这对小情侣又在闹什么可笑的别扭?”
她的语速越来越快,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,汹涌而出。
“我从你们中间走过,是因为那里有路!难道我应该为你和你的‘学姐’,专门绕一个大圈子吗?”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呼吸变得急促,那片雪白的山丘也随之有了更加明显的波动。
“白生了气?是啊,没人知道,确实是白生了。”
她猛地抬起手,不是去打他,也不是推他,而是重重地按在了自己那高高隆起的腹部之上。那不是一个爱抚的动作,而是一个支撑,一个宣告,一个将她所有委-屈与愤怒具象化的支点。
“可它知道!”她盯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顿地说道,声音里带着破碎的哽咽,“我所有的气,所有的委屈,它都知道!这就够了!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她像是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。
她猛地放下手,毅然决然地转过身,这一次,再也没有任何停顿。她几乎是逃也似的,迈着最快的步子,朝着那扇象征着出口的玻璃门疾步走去,将身后所有的凝滞与纷乱,都毫不留恋地抛在了身后。
“我明白了你的生气了。我和学姐谈论的只是社团上的杂事而已,你又何必如此生气,况且人家也有男友了,怎么这么喜欢把你的阳飞送过去当备胎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