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叫张小茜是吧?”
片刻后,朱蓉再次开口,却没提毛巾落地的事——因为她刚刚在叠湿掉的警服,的确没有看到。
“是,是的。所长。”张小茜咽了下口水,声音低得仿佛随时都会消失。
“我看了你的档案,你是东华警院毕业的?”
“是,所长。我是二三届毕业生,今年才到的咱们警队。”
“这样啊……诶,对了,教案件侦查的闫老师应该退休了吧?”
朱蓉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,一下给张小茜问愣了:闫老师?上学时的确有这么一位个子不高,瘦巴巴的小老头,算岁数刚好是自己毕业时退休。专业课嘛,抓得不紧不松,挺好过的。唯一让人稍有些无奈的是他老爱打听学生们的恋爱八卦,还动不动就撮合自己瞧得上眼的男女处对象,感觉有些没边界感。
“应该……是吧?我不太清楚。”张小茜答得有些模棱两可,毕竟心里还在想着等会儿怎么捱过朱蓉的责骂。
“呼——想想也是。我上学的时候他都快奔六了。也不知道他那爱帮学生撮合对象的毛病到现在改没改。”
“所长,您……也是东华警院的?”
“是啊,我是一二届的。刑事科学技术专业。”
“是嘛!我也是……刑科的。”
由于同期录取的同事中只有张小茜是刑科专业,上学时整天沉迷考试和刷题,脑子里只装了专业知识,所以在警队的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和大家打成一片,和同事们的关系一直有些疏远。如今听到自己的专业久违地被提起,张小茜的眼睛忽然亮了,就连声音都不自觉地高了几分。但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,连忙低下头,声音也软了回去。
“哈哈哈!哈哈哈!”
见张小茜这副样子,朱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:“我就说嘛,你这小丫头哪有那帮老油子说得那么严肃、不亲近,这一笑不是还挺可爱的嘛!”
“所,所长……你可别臊我了。你,你……你骂我吧!”
眼见朱蓉迟迟不进正题,再次羞红了脸的张小茜不想再这么“割肉”了,索性直接把眼一闭,心一横,准备硬扛。
然而下一秒,朱蓉却撑着椅子,扶着孕肚起身,上前拉住了她的手,把她带到茶水桌另一边坐下。
“傻丫头,我为什么要骂你呀?” 说话间,朱蓉也坐了下来,语气明显比起刚才和缓不少。
“不是,您为什么不骂我呀?”张小茜懵了,她不知道朱蓉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。
“明明我刚才那样对了您,您……不生气吗?”
“哈哈,不就是被摸了下胸嘛,这有什么好生气的?而且我不是已经报复回去了吗?” 朱蓉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,伸手轻轻点了下张小茜湿润的额头,半开玩笑道,“况且,我要是真生气了,估计这会儿你都要拉着我去产房了!”
张小茜愣住了。这一下点得她心头微微一颤——严厉的父母很少和她亲昵,从小到大,她几乎从未被这样对待过。
她一下子有点傻了,脸烧得通红,心里乱成了一团——既觉得羞臊,又觉得意外地温暖。
“好啦!别愣着了。赶紧把头发擦了。要不然真感冒了可有你遭罪的!”
朱蓉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,误以为是要发烧的前兆,连连催促。张小茜只好听话,赶紧把头发和脸颊上的水擦干。
“所长,谢谢您的毛巾……” 张小茜擦完,双手捧着毛巾递给了朱蓉。
“你拿着吧。一条毛巾而已,别总想着自己年轻就硬扛,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呀!”
朱蓉将毛巾推了回去。忽然,腰部一阵细微的酸痛袭来,她微微仰了仰身子,似乎在找一个舒服的姿势,随后忍不住伸手轻轻捶了锤后腰,苦笑着摇了摇头。
“唉,月份大了就是这样。稍微动一动都累得要命……对了,你过来是有什么事来着?都说‘一孕傻三年’,我这还没生呢,脑袋就先不中用了。”
“也没什么大事,所长。就是主任让我来给您送点喝的。”张小茜指了指朱蓉面前的咖啡,说道。
“喝的?你说的是这个吗?”
朱蓉伸手点了点牛皮纸袋上备注了“经典美式特浓”的外卖单,微微皱了皱眉。
“小张啊,这我就要批评你两句了。你觉得我现在适合喝这个吗?”
说起来,这事不怪张小茜。上个月朱蓉调来举办欢迎仪式那会儿她正好请假不在。等她回来上班后,从同事口中听说来了位新所长——但也止步于此。甚至朱蓉的名字,还是她自己整理卷宗时才瞧见的。至于朱蓉怀孕的事,更是一概不知。
“抱,抱歉所长!我,我买咖啡之前不知道您怀孕了。我,我帮你重叫一杯。”张小茜急忙掏出手机,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划动,但划了几次都没有找到刚刚下单的店铺。
“算了算了,不用点了。你们这些刚工作的小孩挣钱也不容易。”朱蓉摆了摆手,“小张啊,帮我把保温杯拿过来,我喝点温水就行了。”
接过保温杯,朱蓉开盖抿了口水,润了润喉,继续说道:
“这杯咖啡你喝了吧,总不能浪费了不是?”
“……好的,所长。”
张小茜拿过牛皮纸袋,却并没有开封——其实她买了两杯一模一样的咖啡——因为用打折券正好有优惠。上楼之前自己已经喝了一杯,这会儿实在是喝不下了。